《憫忠詩三十韻》與李毓昌
2015/1/30 15:57:01 作者:李正林 閱讀:5438 評論:條
淮安府署修復開放后,人們在吏科看到“查賑拒賄”的李毓昌的一組蠟像。確實,楚州一直有李毓昌案的傳說,且版本眾多,這一發(fā)生在清代淮安府的大案,曾震動朝野,令嘉慶皇帝盛怒,成為清“四大冤案”之一。
嘉慶十四年,清仁宗颙琰“御制”了一首《憫忠詩三十韻》,內容是褒彰一個嘉慶十三年進士李毓昌。
君以民為體,宅中撫萬方。
分勞資守牧,佐治倚賢良。
切念同胞與,授時較歉康。
罹災速水旱,發(fā)帑布銀糧。
溝壑相連續(xù),饑寒半散亡。
昨秋泛淮泗,異脹并清黃。
觸目憐昏墊,含悲覽奏章。
恫瘝原在抱,黎庶視如傷。
救濟蘇窮姓,拯援及僻鄉(xiāng)。
國恩未周遍,吏習益荒唐。
見利即昏智,圖財豈顧殃。
濁流溢鹽瀆,冤獄起山陽。
施賑忍吞賑,義忘禍亦忘。
隨波等瘈狗,持正犯貪狼。
毒甚王伸漢,哀哉李毓昌。
東萊初釋褐,京邑始觀光。
筮仕臨江省,察災蒞縣莊。
欲為真杰士,肯逐默琴堂。
揭帖才書就,殺機已暗藏。
善緣遭苦業(yè),惡仆逞兇芒。
不慮干刑典,惟知飽宦囊。
造謀始一令,助道繼三祥。
義魄沉杯茗,旅魂繞屋梁。
棺尸雖暫掩,袖血未能防。
骨黑心終赤,誠求案盡詳。
孤忠天必鑒,五賊罪難償。
癉惡法應飭,旌賢善表彰。
除殘警邪慝,示準作臣綱。
爵錫幾齡煥,詩褒百代香。
何年降甲甫,輔弼協(xié)明揚。
一個封建帝王,為一個新科進士、年僅23歲的臣屬作這樣的長歌詩韻,是極其罕見的。讓我們鏈接《李毓昌沉冤得雪 嘉慶帝圣明燭照》的相關描述吧:
淮黃泛濫 毓昌察賑
黃河自清江入淮,經常發(fā)生水患。嘉慶十三年秋,黃河再次決口,淮安一帶首當其沖。嘉慶皇帝為避免災民暴亂,維護封建王朝的統(tǒng)治,“發(fā)帑布銀糧”,“賑濟”災區(qū)百姓。吏治的腐敗,這時已病入膏肓。救災的賑銀被層層克扣,放賑者與察賑者“通同作弊,向垂斃之饑民奪其口食”。嘉慶帝就是在這種情況下,派出李毓昌帶著仆人李祥、顧祥、馬連升等人兼程赴任。
縣令貪贓 惡仆助虐
山陽縣知縣王伸漢是一個“見利即昏智”之徒,遇到災荒則變本加厲,大發(fā)橫財。
李毓昌到任,親至各鄉(xiāng)巡視,察看災情,憮恤百姓;氐娇h中,李毓昌調集戶口清冊認真核對,在驛館里埋頭核查了五天,已基本上掌握了王伸漢貪贓的確鑿證據。他怒氣填膺,即刻草擬呈文,準備上報藩司。
為了掌握查賑委員的動向,王伸漢密令心腹仆役包祥想方設法接近、拉攏李毓昌的隨從人員李祥。包祥許以重利,邀約李祥合作。二人各有所圖,一拍即合。不久,李毓昌寫具揭帖、即將檢舉貪冒賑銀的事就傳到了王伸漢耳中。
行賄碰壁 頓起殺機
王伸漢依照官場慣例,料想李毓昌此舉意在敲詐。于是,他央人轉達李毓昌,若肯曲為掩飾,愿贈白銀萬兩。沒想到李毓昌聽后陡然變色,嚴加拒絕,并表示定將知縣賄買一事呈報兩江總督。
王伸漢行賄碰壁,秘密計議對策,準備乘隙盜出查賑清冊銷毀。但李毓昌惟恐公務有失,對一切文書清冊管理甚嚴,防范極密,無從下手。王伸漢得知盜毀清冊之計不能實現(xiàn),決定殺人滅口。
委員喪生 知府枉法
準備就緒,王伸漢在縣衙宴請“查賑委員”李毓昌。李毓昌礙于官場應酬的慣例,勉強前往。席間,王知縣卑躬屈膝,殷勤勸酒。深夜,酒席散后,李毓昌回到公館,覺得口中干渴,呼要茶水。李祥早有準備,急把一杯摻有砒霜的茶水送上。李毓昌一飲而盡,掉頭睡覺。須臾,藥性發(fā)作,捧腹呼痛。這時,在房外窺測的三名仆人一擁而入,用一根布帶往李毓昌頸上一套,用力緊勒。李毓昌頃刻氣絕。李祥等偽造了一個自縊身死的現(xiàn)場。詩中“義魄沉杯茗,旅魂繞屋梁”二句即指此而言。
第二天,王伸漢得知大功告成,令包祥協(xié)同李祥、顧祥、馬連升清理現(xiàn)場,消弭罪證,自己則急忙趕往淮安府。
淮安知府王轂也是貪財好利之徒,因王伸漢常有“孝敬”,故而對王伸漢眼開眼閉。王伸漢到府將謀殺李毓昌的緣由始末如實稟告,請知府大力回護,表示愿再奉送白銀兩千兩。王轂先是恐被牽連,但權衡利害,終究答應盡力掩飾。
總督定案 親人鳴冤
江蘇臬司胡克家接到淮安府呈文,輕信稟詞,草率認可。藩司楊護也無異議,會銜上報總督。兩江總督鐵保也并不深究,遽然定案。
一件謀殺重案就這樣要被輕輕掩過,李毓昌大有冤沉海底之勢。但是,“棺尸雖暫掩,袖血未能防”,案件突變,急轉直下。
嘉慶十四年(1809)初,李毓昌的族叔李太清由山東即墨趕到山陽。他們在整理死者遺物時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李毓昌親擬的一篇稟貼殘稿,上寫“山陽冒賑,以利啖毓昌,毓昌不敢受,恐上負天子”等語。他頓生疑竇,認為其侄另有死因,恐非自縊,但一時沒有確據,無從翻案,只好拿上王伸漢贈送的盤費一百五十兩白銀,護送尸棺回鄉(xiāng)。
靈柩運抵即墨,全家悲悲戚戚,準備舉哀殯埋。李毓昌的妻子林若蘭發(fā)現(xiàn)一件皮衣上有斑斑血跡,急忙報知李太清。李太清懷疑愈重,當即作主自行開棺檢驗,見死者指甲青黑,用一根銀簪探入喉部,立即變色,擦拭不掉,均是中毒確證。于是,他籌措盤費,書寫呈文,趕赴京師,長跪中華門,震驚了朝廷。
嘉慶震怒 鐵保丟官
嘉慶帝深知“分勞資守牧,佐治倚賢良”,要挽救日下的河山,必須“除殘警邪”,整頓吏治。因而他對李太清的京控十分重視,仔細披閱,并迅速向軍機處發(fā)下渝旨,命令山東巡撫吉綸把李毓昌尸體運到省城詳驗,又命立即把山陽知縣及有關人證調集進京,由軍機大臣會同刑部直接審訊。
吉綸當即派出一隊兵丁,前往即墨押送李毓昌的靈柩,又讓按察使衙門選拔五名有經驗的仵作,共同檢驗李毓昌的尸身。數天以后,李毓昌的靈樞運到了省城濟南。吉綸親自監(jiān)督驗尸。仵作稟報:“李毓昌全身骨骼青黑,系砒霜中毒所致,唯有胸骨暗黃,說明死者是在毒性尚未攻心之前,即因他故而亡。查尸身、脖頸間,依稀可辨布帶緊勒之痕跡,可斷為在服毒后尚未身死之前又遭布帶勒纏而死!奔]命仵作填好尸單,連同自己親自主持驗尸的經過一齊封裝好,仍派八百里加急快馬送往京城直呈皇帝御覽。
就在吉綸順利地驗明了李毓昌死因的同時,刑部派出提調王伸漢與其他人證的差官們卻遇到了不少麻煩。提調王伸漢倒沒費一點氣力,到了山陽就將他拘禁了,但王伸漢的心腹仆人包祥卻聞訊逃遁了。刑部緝查人員追到包樣的老家山西平遙縣,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蹤跡,虧得是山陽縣那位被王伸漢廢了的教諭章家璘在暗中提示,緝查人員才在河南商丘東郊的一個小村鎮(zhèn)中拿獲了包祥。馬連升的下落也十分難找,費了幾番周折才在河北省定縣把他抓了起來。而此時的北京城,最引人注目的話題,正是這個山陽兇案。奉皇帝親筆諭令,軍機處派出三名軍機大臣會同刑部,審訊從各地押調進京的有關案犯及人證。王伸漢自知不管說不說實話,自己看來都免不了一死,所以橫下一條心來,一口咬定李毓昌是自縊。及至會審大臣拿出李毓昌的骨殖來揭穿他的謊言后,王伸漢又干脆一問三不知。包祥、李祥和顧祥等,也是守口如瓶,盡管他們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,但誰也不肯說出實話來。幸虧主審的那位軍機大臣目光敏銳,他看出在所有人犯當中,那馬連升是個最膽小的人,于是就決定從馬連升這里突破。一連五個通宵,連審帶嚇,連擺證據帶拉攏勸慰,總算撬開了馬連升的嘴。馬連升把謀殺李毓昌的經過原原本本地供了出來。審訊官員見他所說的與驗尸結果完全一致,就以這個供辭為依據,分頭對王伸漢等人加緊追問。在人證物證面前,幾個罪大惡極的兇犯分別招供了自己的所做所為。幾個人的口供碰在一起,連細節(jié)都十分吻合。刑部就將審理結果具折報給了嘉慶皇帝。
說來也巧,嘉慶帝幾乎是同時接到了刑部、兩江總督及江蘇巡撫的三道奏折,奏折上都是報告對李毓昌一案偵審的結果,但內容卻大相徑庭。
嘉慶帝又一一細查,親自決定如何案結處理:
鐵!盎钁|糊涂已極”,“著即革職,發(fā)往烏魯木齊效力贖罪”。巡撫江日章“年老無能”,也被革職。為了“示準作臣綱”,李毓昌“賞加知府銜”,優(yōu)厚安葬,并親制《憫忠詩三十韻》,令山東巡撫吉綸采石勒碑立李墓前。李太清,封為武舉;李毓昌繼子賞了個“舉人”。山陽知縣王伸漢,被抄沒家產,立處斬決;窗仓褫,“同惡相濟”,處以“絞立決”。仆役包祥、李祥、顧祥、馬連升,一律“凌遲處死”。李祥“尤為此案緊要罪魁”,“押至李毓昌墳前”“摘心致祭,以泄憤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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