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兆坊與丁璋
2018/3/21 10:18:13 作者:劉懷玉 閱讀:5611 評論:條
“翁仲如何是仲翁,可知當(dāng)年少夫功,如今且莫為林翰,貶去江南作判通!
我最早是在《勝國文征》一書中見到類似這首詩的。該書卷3有一篇《蘇州通判》,其文云:“蘇州通判某,寡學(xué)不識翁仲,倒呼為仲翁。人有嘲之者曰:翁仲如何作仲翁,讀書全未有夫功,想來難入林翰院,只好蘇州作判通!贝藭鵀榍宕怂鶎懀皠賴闭邽榍宄鶆僦畤,即指明代。也就是說這是明代的故事。這大約是比較早的版本,或者是以上所引各詩的母本。原來只有通判一個人,后來的版本中添加了皇帝與翰林。雖然版本多種,但意思大致相同,都有“仲翁”“夫功”“林翰”“判通”4個相同的關(guān)鍵詞,其它文字互相略有差異。故事中只有兩個人,一個是一位皇帝,另一位是一個翰林;实劭匆娔硥?zāi)骨拔讨,問翰林是什么,翰林答以仲翁,將字顛倒了;实鄄桓吲d,寫了這樣一首詩,故意將幾個詞也顛倒過來,意在調(diào)侃。不想后來在流傳過程中,有的煞有介事地引為本地的歷史事實。故事中的人物、事件也略有不同。皇帝有說是康熙,也有說是乾隆。地點有說是在某古墓前,也有說在十三陵,也有說是在明孝陵,還有人說是翰林在上書時誤寫倒了。貶官地點也由蘇州移到別處,大多說在江南,也有人說是到柳州。其實這是一個隨意附會的故事,茶余飯后的游戲之談,不值得較真是否真有此事。
不過有一事還是應(yīng)當(dāng)說明一下的。最近有人說故事發(fā)生在淮安“山陽縣境內(nèi)”,皇帝是乾隆,另一人不是翰林,而是丁璋,福建人,官翰林院大學(xué)士。地點是在一個“路邊墳?zāi)骨啊。丁璋被貶以后,建造了一座“欽賜牌坊”。“牌坊上頭橫額的厚石壁上,鐫有‘順天府通判丁’六個大字!毕袢绱藳]有學(xué)問的人,值得皇帝欽賜一座牌坊給他?真是笑談。不過這個丁璋倒是確有其人。但他不是清代康熙或乾隆時人,而是明代嘉靖時人;他不是福建人,而是淮安山陽河下人,大河衛(wèi)籍;他的官不是大學(xué)士,而是順天府通判;那個牌坊不是欽賜的,皇帝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欽賜一個牌坊,也不是丁璋建造的,而是淮安衛(wèi)、大河衛(wèi)運糧兵丁建的。牌坊原來是有名字的,叫光祿坊和京兆坊。那個地方在板閘和河下之間,叫信義莊,也叫窯溝。
這個牌坊在明代淮安地方志中就有記載。陳文燭《萬歷淮安府志》卷3《建置志·坊鎮(zhèn)》云:“光祿、京兆二坊在信義莊,為丁璋立!眳怯駬|《山陽志遺》卷1云:“窯溝有二石坊……一為光祿坊,一為京兆坊,皆為順天府通判丁璋立!笨梢姰(dāng)時是有兩個牌坊的,光祿坊不知毀于何時。
段朝端《跰躃余話》卷下說:“窯溝有京兆坊,為順天府通判丁璋立,陳玉叔志(指《萬歷淮安府志》)載之。俗呼‘丁狀元坊’,《山陽志遺》辨其訛,不言其為何事立也!庇终f《淮關(guān)統(tǒng)志》中有記載!痘搓P(guān)統(tǒng)志》卷13《人物》云:“丁璋窯溝人。任順天府通判,精敏慈惠,士民仰戴。舊傳淮、大衛(wèi)軍運漕抵通,多以缺額獲罪,縲系部獄,璋稔知轉(zhuǎn)輸艱苦,代為陳情,戶部奏準(zhǔn)蘇豁,衛(wèi)人感激,勒石樹坊,以彰其德。今尚有京兆坊遺跡!笨梢姶耸屡c漕運有關(guān)。明代中期起實行長運制,漕糧由軍人運送,大河衛(wèi)、淮安衛(wèi)皆有漕幫運糧。當(dāng)年凡漕糧有損失,皆由運糧者包賠。幾千里長途運輸,難免有風(fēng)浪翻船,損失漕糧,賠不起就破家,關(guān)入大牢,兵丁苦不堪言。丁璋正好在順天府做通判,參與負(fù)責(zé)接受漕糧。他深知漕運兵丁之苦,極力為之疏通關(guān)節(jié),得以豁免。兵丁感恩戴德,籌款為之樹立這個京兆牌坊。京兆本長安地方,漢代都城,后世用以代指京城。順天即今北京,明清都城。此京兆指在北京為官的丁璋。這當(dāng)中有多少辛酸苦難,豈是皇帝一個玩笑便欽賜出來的!
吳玉搢在乾隆年間說,牌坊“其一止存二石柱,其一上層已亡,下層一橫石,大書‘順天府通判丁璋’七字”。現(xiàn)在這個橫石已斷為幾截,存勺湖公園碑園中。確實是7個字,不是6個。
丁璋的父親叫丁翥,字云漢,號忍庵,是淮安有名的富商,當(dāng)時“兒童走卒,皆知淮之有丁翁!倍〖覕(shù)代家庭和睦不分家,正德《淮安府志》卷13記載,丁翥父親“丁震,山陽人,自永樂間祖文義迄震,五世同居,少長雍睦。”到了丁璋時已同居達(dá)七世,“百口共爨”。應(yīng)吳承恩之請,大學(xué)士李春芳曾作了一篇《忍庵丁翁傳》,說“正德初,邊需告急,翁(丁璋父親)應(yīng)詔輸粟若干石致塞上,授武略將軍,大河衛(wèi)前所副千戶”。并能出資修學(xué)宮,賑濟(jì)饑民,受到地方人士的敬重。丁璋之為漕運兵丁出力,獲得牌坊,是有家庭傳統(tǒng)教育的淵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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